发言稿

应对全球割裂：如何促进国际支付体系的现代化

2022年5月10日

一、引言

下午好。感谢乔丹行长和瑞士国家银行与我们共同在苏黎世主办这次高级别会议。

今天的这场会议是本系列的第十届会议。我们正确地选择了一个关键问题，作为本次会议的议题——如何实现与数字时代相称的稳定、高效、包容的 国际货币体系。

货币安排和跨境资本流动所遵循的这一整套规则、机制和制度组成的体系，已经发展了数十年。为了继续促进世界各地的金融稳定和经济发展，这一体系必须继续与时俱进，适应瞬息万变的世界。

看一看瑞士发达的公路和铁路网，有桥梁，有隧道，贯穿于多种多样、复杂险峻的地形地貌。同样，我们必须确保国际货币体系能够应对不断变化的全球经济格局。

展望未来的数字化时代，这一体系还需经受不断增大的割裂力量的考验。

这些力量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后变得更强。这场战争不仅给民众带来了巨大痛苦，而且对全球经济造成冲击，并导致“新冷战”风险急剧增加。世界可能分裂成不同的“经济阵营”，对资本、货物、服务、思想和技术的跨境流动造成障碍。

而这种跨境流动，正是一体化的动力所在。过去三十年里，全球一体化提高了生产力和生活水平，使世界经济规模扩大了两倍，并使 13亿人摆脱了极度贫困。因此，一体化的瓦解将带来巨大的代价——最脆弱的人口和国家将受到最大的影响。

面对这些风险， 我们要么屈从于那些会导致世界更加贫穷、更不稳定的趋势，要么付出更大努力，寻找途径防止国际货币体系出现割裂——就像我们必须携手应对气候变化等全球威胁一样。

我们必须设计和建设有助于进一步加强全球一体化的基础设施。这包括加强我们在跨境支付方面的工作。

特别是，今天我想着重谈谈建立一种新的公共基础设施，连接和规范各种支付体系，防止国际货币体系发生割裂。

这将是一种在数字化世界中连接民众、市场和经济体的新方式。

二、国际支付体系

国际支付体系指的是什么？

我们必须关注国际货币体系的根基——我称其为“国际支付体系”。这些是金融领域的“公路、铁路、桥梁和隧道”，让各种货币可以兑换，让资本能够跨国流动。

该体系包括：代理行之间的联系；讯息发送系统，如SWIFT；汇款业务和信用卡网络；外汇市场；以及中央银行之间的安排。

显然，这一国际支付体系并不完善。

跨境支付昂贵、缓慢、不透明，并且许多最有需要的人却无法使用这种服务。为什么？因为许多“公路”走不通，“铁路”建在不同的轨距上，“隧道”没有充足的照明。在这些网络无法兼容的地方，中介机构就会建立联系，从中分一杯羹。

汇款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一笔汇款的平均成本是6.3%。这意味着，每年约有450亿美元从最终受益人（包括数百万低收入家庭）流向了中介机构。 [i]

然而，还存在着一个更大的挑战：国际支付体系也面临着我之前提到的不断增大的割裂风险。

其中的一些是结构性风险：私人数字货币提供商承诺提供廉价的跨境支付，但其服务的往往是封闭网络内的用户。另外，还存在着地缘政治风险：一些国家可能考虑建立平行、独立的支付体系，以缓解潜在的经济制裁的风险。

这些“支付阵营”只会加剧更广泛的“经济阵营”的影响，从而进一步降低效率，带来新的成本。这将损害所有国家的生产力和生活水平。

我们可以做得更好。我们必须做得更好——而且必须迅速行动。

所以，我今天主要想说的是：各国需要携起手来，建设新的“公路、铁路、桥梁和隧道”——使用公共数字平台来连接各个支付体系。

这将使国际支付更高效、更安全、更具包容性。关键是，这将降低割裂的风险。

这项任务非常艰巨，但并非高不可攀。攀登这座山是非常值得的。所以，瑞士的朋友可以再次成为我们的向导——他们有着良好的合作传统，或毫不夸张的说，有着卓越的登山技术。

的确，在以下三个方面，我们必须像登山者一样思考：使用最先进的设备，适应现有的地形，依靠我们的团队。

三、促进国际支付体系的现代化

（一）使用最先进的设备

首先，我们必须使用最先进的设备，特别是新技术。在今天的讨论中，我们了解到，跨境汇款几乎可以在瞬间完成，并且没有成本。这是国际清算银行创新中心与出席今天会议的许多央行（包括瑞士国家银行）合作开展的若干试点项目得出的一个主要结论。

这些试点项目的一项核心内容是公共基础设施。这包括能够促进信息交流和监管合规，促进支付服务提供商之间相互竞争，并最终促进跨境交易结算的数字平台。

我来举个例子：我在华盛顿的银行可以将我的十美元转换成数字代币，随后通过一个平台转账给瑞士的一家支付提供商，后者随后则会将我在苏黎世朋友的钱包中增加这笔款项。这相当于通过邮件寄出了十美元，但其具有最快的速度、最高的安全性和最低的成本。

显然，这些新的公共平台将继续发展演变。

我们从新兴和发展中国家了解到，它们很有兴趣将服务扩大到支付领域之外。能否通过这一平台将一种货币换成另一种货币？能否为流动性较弱的一对货币找到交易意愿更强的对手方？

简言之，支付平台可以对更广泛的用户发挥更大的作用。

为平台编程的能力将推动这种潜在的发展演变。例如，一家小企业可能会对冲与未来付款有关的外汇风险。或者，一家金融企业可以通过平台在外汇拍卖中自动出价。这会促进私人部门的创新与竞争，增强平台的功能。

此外，这还扩展了公共品的概念：从确保结算最终性，到提供一个标准的编程界面——这是一种可在平台上获得服务和并实现服务自动化的共享语言。

山顶可能离得很远，但值得我们去攀登探索。

同样，建立一个平台，将各国使用并依法支持的各种形式的货币连接起来——这种想法也值得我们去探索。这些货币包括商业银行存款，且也可能包括央行数字货币，甚至某种稳定币安排——如果这种安排得到妥善的设计和监管。

这样一个平台对于支付体系欠发达的经济体尤其重要。通过接纳各种形式的货币，我们可以让所有国家的所有人都能使用支付服务。

但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优良的设备。

（二）适应地形

这就引出了我要讲的第二点：就像优秀的登山者一样，我们必须适应地形。 这意味着所要建立的平台能使各国继续追求其政策目标，特别是实现其在资本流动管理方面的目标。

正如我在一开始讲的，国际支付体系对国际货币体系能产生直接的影响。所以，随着支付变得更加高效，资本流动也将继续演变。

资本流动总体上可能会增加。这会促进生产性投资和市场融合——更多的资本可能流向低收入国家，或流向那些过去没有充分受益的部门。

与此同时，效率的提高也可能带来风险：这包括从金融市场传染效应上升和估值效应增大，到突然发生资本流动逆转等一系列风险。这对于外部融资需求很高的发展中国家尤其有害。

为了减轻这些脆弱性，各国正在努力实施适当的财政、货币、结构性和法律措施。在一些情况下，它们使用资本流动管理措施 来减缓资本流动。帮助各国灵活采取应对措施，正是IMF最近更新关于这一问题的《机构观点》的一个主要原因。

货币替代是另一个风险——在一些国家，家庭和企业在交易和储蓄中更愿意使用外币。当人们希望使用的货币变成数字形式时——因其更易存储在手机上，而不是压在床垫下——那么货币替代的风险就会急剧增加。

因此，随着支付效率的提高，一些国家可能不得不“往齿轮里扔沙子”——通过资本流动管理措施进行干预——以防止出现货币替代，并为加强货币框架和其他政策创造喘息空间。

在这里同样也存在一个风险：加密资产可能被用于规避资本流动管理措施，从而损害一国的国内经济和全球体系的稳定。

IMF今天公布的一项新研究清晰地说明了这种风险。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呼吁在这一领域实施全面协调的全球监管。我们还需要更好的数据和技术，如“regtech”（规制科技）和“suptech”（监督科技），以便自动识别资本流动中的风险和异常情况。

我相信，数字支付平台这种新的公共基础设施可以使各国能够更高效地实施包括以上在内的各种措施。从一开始，这些平台就可以根据各国特定的需求和政策目标进行调整，且其必须包括适当的风险缓解措施。

通过这种方式，我们便能以新的、更好的方式适应不断演变的政策环境。

（三）依靠团队

我要讲的第三点是，登山者从来都不是独自攀登的。 他们依靠自己的团队，依靠经过充分演练的反应和信号，来处理不可预见的情况。这种方法对于促进国际支付体系的现代化和降低割裂风险至关重要。这意味着，最重要的是有效实施治理。

谁能使用这些跨境支付平台？需要遵守什么条件？谁将运营、管理和监督这些平台？私人部门的作用是什么？我们需要解决这些问题，并为未来的一套明晰的规则达成一致。

有一点很明确：可预见性将促进一体化，而过度的自由裁量权有可能增加割裂风险。

这很可能是我们攀登之旅中最陡峭的一段。

治理方面的决定，最终是由各国自身做出的。但IMF、国际清算银行和金融稳定理事会等国际组织可以发挥重要作用。我们可以提出坚实的解决方案，促进达成共识，不仅能汇集政策制定者，还能让私人企业和民间社会发表意见。

四、结语

最后，我想从我们的瑞士朋友那里汲取最后一点启示。

传说在1291年，三位著名的登山者攀登了一座山，那座山与我们今天所在位置不远。他们三人，一个来自瑞士乌里州，另一个来自施维茨州，第三个来自下瓦尔登州。

在山巅，他们承诺彼此忠诚，遵守共同的规则，通过合作对抗外部威胁。

他们的这一协议被誉为700多年前瑞士联邦成立的基石。

就像这些登山者一样，我们必须开展团队合作。我们可以携手将国际支付体系置于更稳固的基础上——这将支持明天的数字世界，培育一个能为所有人带来更多稳定与繁荣的国际货币体系。

谢谢。